言柚柚

狗血十级爱好者,万年he党,博雅亲妈

瑶华慢(9)

(我寻思这个年下感好像越来越无了…)



玉白的小匙盛起褐色的汤药,放在嘴边仔细吹凉了,又略沾了沾唇试过温度正好,这才小心翼翼地送到对方唇畔。“尝尝……苦不苦?”


博雅抿了一口。“……不苦。”


“那就好。”虽然已经放过好几勺花蜜自觉味道不差,但总要这人点头了才能安心的。晴明于是如法炮制,再次舀起一匙。


博雅有点难为情。“我自己来……”


“诶等等等等……小心烫……”晴明忙不迭想往后撤,已经来不及了。


瓷碗才堪堪易主,素白的手被烫得一抖,碗一歪,滚烫的药汁顿时洒了出来。


“嘶——”博雅猝不及防轻呼出声。


“没事吧?”将药碗往旁边桌上一扔,晴明赶紧抓起那人的手察看。拭去沾染上的湿漉漉的浅褐水迹,只见腕侧的无暇雪色上已然泛起了红。


“都叫你小心了……眼睛还没好呢,逞什么强……”一边小声嘀咕着抱怨不停,一边以指腹轻轻柔柔地抚摩着那一小块略红肿的肌肤。治疗术一闪即收,这轻微得不算伤的伤眨眼便恢复如初。


“我明明都好了……”博雅不服气地反驳。他眼睛上的绷带的确已经拆了。


“好什么?”晴明哼了一声,倏地逼近了。“我有几个鼻子几只眼……看得清么?”


呼吸相闻。鼻尖与鼻尖之间,仅是毫厘之差。艳艳欲飞的流丽凤眼很努力地睁大了。可惜依旧是雾里看花,模糊一片。


“……一个鼻子,两只眼。”这也不算睁眼说瞎话。


细长的狐狸眼弯如新月。“这么聪明啊……师父,我是不是该表扬你?”


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调侃之意,博雅十分不满地刚要开口,骤然间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打断了两人。


晴明慢慢直起身来,不咸不淡地乜斜了对面一眼。“您老人家这是病入膏肓了么?”


“……合着你俩眼里压根就看不见本大爷是吧?”咳得过于使劲儿以致憋得脸都红了,泽兰缓了好一会儿,才大力一拍桌子极其没好气地怼回去。


他在这儿都坐了半天了。甚至还一起吃了顿饭。但对面这对师徒旁若无人得令人发指。已经到了让他严重怀疑是不是有人恶作剧给自己施了个究极版隐身术的程度。


有问题。万花丛中游戏多年的丰富经验和敏锐直觉告诉他有问题。很大的问题。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博雅,更不是第一天认识晴明。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对师徒不似寻常。博雅对这个唯一的徒弟,说是宠溺也好,娇惯也罢,却从没有一星半点为人师的权威感和掌控欲。而这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对师父的依赖眷恋也着实有些过了。以前晴明还小,爱黏人,爱撒娇,无缘无故地排外,都可以用“他还是个孩子呢”糊弄过去。但现在晴明长大了。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有过之而无不及。直让他瞧着瞧着,不明来由一阵接一阵的心惊肉跳。


有问题。他又一次想。可对面这两人安之若素自然得不得了,似乎不觉得有任何问题。不禁又让他十分困惑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不好意思啊泽兰,我眼睛不太好……”博雅连忙解释。他确实还没有完全好。就好像他现在看身边的晴明,只能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大致轮廓。但他知道这是晴明。这个身影,明明陌生,却又那么熟悉。明明很近,却又仿佛很远。很奇妙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一遍一遍地去看,去确定。虽然再多遍也都是一样的。


“不是不是,我当然不是说你……博雅,我对你,心疼都来不及呢……”泽兰变脸如翻书,立马凑上前去抓过那人的手上演深情款款。


博雅极其专注地看着他。妩媚动人的眸子汪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含情凝睇百转千回的,直看得他魂飞神荡一颗心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啪。”晴明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打落了他的手。“我师父只是单纯地看不清楚。少特么瞎给自己加戏。”


泽兰胜不骄败不馁,虽然也没有胜过,势要将深情无悔的人设演到底。“博雅,你看你受伤了怎么也没告诉我,我好多带些仙丹灵药来嘛……我看你不如去我宫里休养一阵子,保证比在这儿好得快……”


晴明十分不羁地瘫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冷眼瞧他。


“不了。”博雅摇摇头。“泽兰,我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还能有这狐狸麻烦?泽兰有些怏怏,“博雅,你要真这么不愿意去上清天,我以后不提就是了……那我来静云台总可以吧,你也别老是找什么闭关的借口避开我了……”


“我没有想故意避开你……之前的确有点事情。”博雅想了想,又很真诚地补充,“我要是想避开你也不会找借口的。”


这是在安慰我吗?我怎么感觉……并没有被安慰到啊喂!泽兰五味杂陈。


一旁肆无忌惮发出爆笑声的狐狸嚣张得让人牙痒痒。想揍。算了,自己打不过他。


虽然不明白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徒弟在笑什么,但先打一巴掌总是没错的。至于这一巴掌是怎么在第三者眼中被自动翻译成了“打情骂俏”,那就是博雅力所不能及的了。无论目力还是想象力。“晴明在你那儿叨扰了那么久,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这孩子从小没什么朋友,难得你们玩得来,你有空多来静云台坐坐,我自然是欢迎的……”


赶紧甩甩脑袋将里面一些突然冒出来的过于惊悚的想法甩出去,泽兰非常迅速地抓住了最后一句重点,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那是那是,我跟晴明都一起住了三百多年了,他这一走我可想死了……我会天天来看他的……”


“天天倒也不必。”晴明皮笑肉不笑,“明毓星君还是先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前程吧……莫不是又想被请去喝茶?”


博雅微微怔了怔。“泽兰……容、”他略一顿,立刻改了口,“陛下,为难你?”


晴明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算不上为难,”泽兰大咧咧地一挥手,“大概是看不惯我老往下界跑,嫉妒我有钱有闲有美人……啊不是,我心里当然只有博雅,博雅最美了……”


对对方结结巴巴的找补似乎并没怎么听进去。博雅走了会儿神,轻声道:“对不起。”


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极自然地伸过来,攥住了他的。


晴明十分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药也送到了,饭也吃完了……我说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待会儿要是点卯又被点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呸!你个死狐狸!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




他最熟悉的静云台终于又回到了他最喜欢的只有两个人的状态。晴明满意了。


回廊顶上的藤萝婆娑垂下,几片落花打着旋儿,盈盈沾在那人发端。晴明轻轻地为他拂了去。“想什么呢?不是说今天要早点去沐浴?再等等太阳就快下山了。”


“哦,这么晚了。”博雅抬头看了看云端烫金涂抹的灿烂晚霞。


“还是去后边泡汤?”


“嗯。”


腹诽一句这人究竟是有多喜欢那眼温泉,晴明嬉皮笑脸地贴上去耍赖:“师父啊……你看那个池子那——么大,一个人泡是不是过于浪费了啊……”


“会吗?”博雅开始认真思考。可是本来也就我一个人用……


“你眼睛也不好,要不我帮你洗呗……”


“啊?”


“以前你不也经常帮我洗……人家投桃报李,又有哪里不对……”


好像是没有哪里不对。但好像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以前……以前你还是只小狐狸呢。”


“那你也可以变回真身给我洗嘛。”晴明口无遮拦。


博雅默默望天,情不自禁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当下就是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不要。”


“啊呀。难道师父你的真身真是是雪女,温泉一泡就会化了?”语气是一本正经的惊讶,实则憋笑憋得肩膀一耸一耸的颤个不停。虽然师父从来没有讲过,但他上次探出其神魂有损时亦隐约察觉,对方的真身,似乎是一只鸟。令一直以为师父是人类的他颇感意外。


难道是什么水鸟?天鹅之类的?那师父岂不是跟死孔雀沾亲带故?莫名不爽了起来。


“胡说八道。”博雅板起脸。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本就是信口打趣的人见好就收,顺手揽过那人肩膀拍了拍,“赶紧去吧。孔雀拿来的药材乱糟糟的,我去处理一下。有事叫我。”


“嗯。”博雅下意识应了一声。好一会儿人都走了才反应过来:这熊孩子,跟谁没大没小呢!到底谁才是师父啊我说!




夕阳的余晖一丝丝慢慢消散。厨房里,忙碌了半天的晴明直起腰来,大大舒了口气。瞧瞧天色,估摸着那人也差不多快好了,他又仔细择了一把紫苏,准备熬一点紫苏熟水,晾凉了正好晚间饮用。


正当此时。远远的,隐约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落水了。


晴明蓦然抬头,没来由的心头一凛。下一个瞬间,原地已空无一人。半空中,一片紫苏叶悠悠飘落。



殿后曲径通幽处,山石林立花木扶疏。其间云雾霭霭,暖意扑面,却是一眼占地颇广的温泉汤池。


而此时的满目静悄中,哪儿还有那人的影子?


“师父!”




冷。好冷。博雅在不断往下沉。自己的每分每寸,仿佛都在急剧地冻结成冰,成冰刺,冰棱,冰刃,再从内到外将他破坏掉,摧毁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又回到了极寒炼狱的冰川冥河里。思绪在慢慢溃散。昏沉中,博雅下意识捂紧了心口。这仅剩的,最后一点点微末的暖意,似乎也快要熄灭了。


不。不会熄灭。我绝不会让它熄灭。用尽所有的力气,博雅牢牢护住了它。尽管,它并不存在。


我会……保护你的……


模糊的视线中,骤然出现了明亮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一个人影自光芒中缓缓浮现,却是转瞬就到了眼前。


眼前的这张脸。年轻,俊朗。陌生,却熟悉。


晴……微微张翕的唇间,只能吐出孱弱的细小气泡。


坚实的臂膀揽住了他。




“哗啦——”晴明抱着人落在了岸边。


“师父?师父?”怀里的身体像一块千年坚冰,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心知是寒毒发作,而师父修为毁了大半,竟是压不住了。没时间考虑再多,晴明小心地搂着对方,贴在其后心的手掌源源不绝地输送着灵力,竭尽全力为其化解着体内肆虐的寒气。


博雅艰难地喘息着,紧紧攀缘着他,蜷缩着往他胸膛越埋越深,本能地想要寻求一点温暖。近乎枯败的惨白肌肤上,轻薄如丝的玄色衣袍上,蜿蜒一地的似墨长发上,脆薄的冰霜不断凝结,再融化成水,再蒸发成雾。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池畔繁如星辰的夜明珠渐次亮了起来。与天上明月交相辉映着。


磅礴的灵力江河般奔涌而出,一刻都不敢稍停。许久许久,久到晴明甚而开始头昏眼花,冻到麻木的胸口终于传来了丝丝久违的暖意。


生怕是自己的错觉,他赶紧伸手去探那人脉象。待确定寒毒已褪一切无恙,紧绷得快要断掉的心弦终于一松,几近虚脱般的疲惫这才海潮一般漫了上来。


蜷在他怀里的人依旧闭着眼睛,看起来小小的一团,莫名有点可怜。怎么就能把自己搞成这样……晴明心有余悸地轻叹一声。一颗心又酸又软,被细细的丝线一圈一圈狠狠勒着,几乎不成形状。


歇了片刻,他轻手轻脚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打算将人抱回屋里去。博雅身上的浴衣本就是虚虚裹着,系都没来得及完全系好,稍一动作,堪堪挂在肩头的丝滑布料顿时又滑下来一大截。方才全副心思都扑在对方的伤势上,无暇顾及,此刻猝不及防,大片如雪肌色扑入眼帘,晴明仿佛被猛地烫了一下,慌不迭扭过脸去,一时间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粉、粉色的……满脑子轰隆隆地直冒烟,他大力摇摇头清清空,不住默念着是衣服先动的手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看到师父你可千万别生气要实在生气那我让你看回来好了,急慌慌地试图将那人极其不整的衣衫赶紧拉拉好。


正手忙脚乱,却忽然顿住了。拨开那人颈后凌乱的发,松垮的衣领内,有鲜红如血的印记微微露出了一角。


难道是方才伤到了而我没留意?心头一个惊跳,也顾不得礼节不礼节,让人靠在自己肩头,晴明立刻揪着衣领往下一拽。


莹润细腻凹凸有致的后背渐渐剥落出来。那个鲜艳的印记也渐渐显露出来。


如雷的心跳声淹没了一切。


并不是什么印记创口。这是道伤疤。特殊的伤疤。


但是他很熟悉。因为他的背上,有一道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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