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柚柚

狗血十级爱好者,万年he党,博雅亲妈

瑶华慢(16)

(我也很着急…捂脸…但是我这个磨叽的程度,下一章估计都见不到面,下下章我努力一下😂)



一抹飒然的白势如流失掠过了山门,快出了淡淡的残影。推开那扇镂花镌草的古朴木门的刹那,怀抱的一点点渺茫希望与幻想,第一千零一次颓然落地,在冰冷的地砖上摔得粉碎。他愣愣地望着这间依然空荡荡的屋子。晚夏的风拂过身体,却是寒意逼人,直如刮骨钢刀。


五天了。师父没有回来。他是真的……不要我了吗?晴明呆立良久,终于还是慢慢地坐了下来。学那人一样抱着膝将自己缩成一团。好像没什么用。还是很冷。


他到处都找不到师父。师父若不想让他找到,当然有很多种方法。只是……师父会去哪里呢?他绝少下山,几乎从不与外界接触。出得最远的远门,大概便是上次去天都斩蛇。他能去哪里呢?


他是去找他“师兄”了么?将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晴明只觉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堵得他快要爆炸。师父这次生了这么大的气,可能……可能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日移花影,纤纤作细步。一步,两步。晴明偏过脸,出神地望着地上跳跃的光点。渐渐的,散漫的目光凝聚了起来。他看见了书柜下阴影里某本书册的一角。


右手利落地一张一抓。那书转瞬就到了手中。竟是《阴符天书》。当初被他一气之下撕了个粉碎,没想到师父又费心复原了。多半还是舍不得吧。不过看起来对方后来似乎又不想要了,试图烧毁,却不知为何只烧了小半角,最终掉落在这里无人发现。让师父纠结成这样,他还真是……晴明自嘲地摇摇头,又禁不住一阵心酸。


这里面……会有证据吗?以手掌缓缓摩挲着残破的封面,他默默思忖。还是说,人家本就两情相悦,我不应该为这点小事惹师父烦心……师父真心待他,只要他亦以真心待之,只要师父觉得幸福……至于他待不待见我,又有什么关系?


沉默许久,晴明还是轻轻翻开了它。封印均已被师父解除,他轻轻松松地看懂了每一个字。开头几页都是大段大段晦涩又深奥的术语,还有对上古魔神的膜拜歌颂,十分无聊。晴明耐着性子又翻过几页,忽然在边缘空白处看见了一行朱笔小字。


“全是废话,可以不看”。


是师父的批注。他甚至都能想象出那人一脸冷清清,实则气鼓鼓的模样。这人的字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每一笔本该陡峭的起承转合都会习惯性地带出略圆润的弧度,锋芒毕露到了其笔下就会变得圆圆钝钝,莫名可爱。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当着师父的面说的。


晴明盯着这行字。好一会儿,终于笑出了声。笨蛋师父。他叹了口气。我都看完了啊。要预警的话……不是应该写在最前面么?


笑意一闪即逝。这么说,师父看过这本书。那……


急急地往后翻找着。魔神的历史之后,书中终于提到了天劫。内容竟是意外的细致,从解释意外突破修炼极限的妖和仙凡、人妖乃至神魔混血其所历天劫会较之旁人严苛千百倍,到历劫飞升成功的各种具体例子,甚而还记载有凡人以及妖魔修炼渡劫的许多旁门左道。


而其旁的批注更是密密麻麻,几可单独再写一本书。尤其是渡劫之法。有的只是一笔带过“无甚参考价值”,有的却是洋洋洒洒一大篇,还要在后面补上好几页空白纸。可借鉴之处,有何弊端,灵力如何运用,以哪类法阵辅助,本命属性是相生还是相克……几乎是字斟句酌。不仅划掉了不少难以验证的,还圈出了许多不甚起眼的细节谨慎表示“存疑,小心为上”。最后更是基于以上种种,勾画出了一个新术法的雏形。其庞大又繁复的程度令人咋舌,却并没有写完。原本极工整端正的笔迹到末尾越来越凌乱,还时不时会有重叠。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那人的眼睛,开始看不清了。


师父不仅看过,还亲身试过。倾注了其无数心血的这本书。因为他说不喜欢不接受,师父于是就随随便便地付之了一炬。甚至都没有责怪过他只字片言。


地砖上的光影变幻着。穿堂而过的风也穿透了他。


这本书透露出的信息太多了。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看到呢?……是了。是他不肯看的。他还为了这个跟师父吵架。晴明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


师父……竟然是属火的吗?不然如何解释“你我属性相似亦有异,只可当作建议”?可是,他本命属火,又如何能被寒毒入侵?这岂不是和海底走水一样荒唐?难道,又是缺失那一魄的缘故?


而更要紧的是,师父对这本书极度小心到过分偏执的态度,让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一件事。师父不信任这本书的主人。


对于身心皆付的亲密爱人,为什么会戒备到,好似……仇人?森然的寒意悄悄攀上了脊背。晴明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了一个错误。可怕的错误。




“博雅,差、差不多了吧……”玄真胆战心惊地瞧着那人跟喝水似的一杯接一杯,想劝又不敢劝。


这处雅座虽然位置极好,既能欣赏到台上的莺莺燕燕轻歌曼舞,又相对安静不受打扰。但依然挡不住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热切目光。他跟个门神似的守在一旁,已经尽忠职守地帮忙打发了好几拨纨绔,差点闹到要动手。某个当事人依旧置若罔闻,只顾着自斟自饮。


好难喝。博雅抿了抿唇,再次举杯一饮而尽。晴明怎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呢?他想起那人有一回自己在家里酿酒。被他训斥了小孩子不能饮酒,偏还振振有词,说什么青梅和樱花酸酸甜甜的这么好吃,做出来的肯定也是酸酸甜甜好喝的凉水,怎么会是酒呢?他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结果被辣得直吐舌头。于是,某个笑得差点滚地上的熊孩子被他倒吊在樱花树下学完了破幻术。


博雅低低地笑起来。晴宝小时候很淘气,也很会卖乖。挨了打还要可怜巴巴地蹭到他怀里来,问师父的手疼不疼,说我帮你揉一揉吧。


他亲手养大的小孩。他看着他从捧在手心里才那么一点点的毛绒绒的幼崽,渐渐成长为现在这样高大挺拔丰神俊朗的青年。接下来,他本应该握着他的手,放心地将他交到一位真心爱他亦是他真心所爱的好姑娘手中。然后安然退场。许多许多年过去,他也许会选择忘记,又也许偶尔还会想起他,逢年过节携妻带子来他的坟前看看。恨与痛都会淡去,悲伤和思念也会淡去。他会继续过着他平稳又幸福的人生。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美好愿望。对于未来,所能想象的最圆满结局。他亲手构筑了这一切。然后,又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博雅又喝了一杯。大概太急了,被呛得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头晕晕的。周围好像变安静了。但那些记忆,仿佛镌刻在脑海里,纤毫毕现,历历清晰。唇舌流连间的湿润触感与炙热温度,手指滑过皮肤时引发的细小颤栗,耳畔低沉而难耐的粗重喘息……都在一点一点地将他摧毁。


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



“博雅……”


晴明……博雅怔怔的。熟悉的脸仿佛近在眼前。正微笑着看着他。


“博雅……”


晴明……博雅梦呓般念着。越来越近。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双唇即将相触的刹那,雪亮的刀光骤然而起!


风声落地。一身青衫磊落仍不掩贵气的英俊男子不紧不慢地站定了。颈上细细一道血痕迅速恢复了完好。


“小师弟……把我当做了谁?”嘴角轻柔地勾起来,眼中却殊无笑意。


“你跟踪我?”清澈的眸子里水光滟滟雾气昭昭。执刀的手却依然很稳。


容景不答,十分优雅地在桌边坐下,自顾自斟了杯酒,慢条斯理地继续着自己的话题。“……死了的那个?还是活着的那个?”


“什……”博雅倏然住口。被酒意熏得嫣红妩媚的脸很快褪出了几分苍白。


“啧啧啧……”容景轻叹着摇了摇头。“一千年了。小师弟,你可瞒得我好苦……”


“你,你说过不会追究的!”博雅扑上来抓住了他衣袖。情急之下被桌脚重重磕到,差点摔下去。


容景丝毫不受影响地端起酒杯浅浅啜着。好一晌,才垂眸看向跟前满眼惶急的人,温存地抚了抚他的发。“养虎为患,反受其噬……博雅,师兄是为你好……”


“他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细白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将华贵的布料抓破。但博雅一分都不敢松,语无伦次拼命想要辩白,“他是无辜的……他、他还这么小这么可怜,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呢,求你,不要这样……”


“……小?可怜?”指尖徐徐挑起一络绸缎般顺滑的青丝,再徐徐放开,任它丝丝缕缕无力地垂落下去。扬起的轻风仿佛叹息。“你当年,可是比他还小呢……我可怜的师弟……”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看着他,我会好好看着他,求你了……”大约是酒精的关系,博雅的声音抖得厉害,也哑得厉害。


“你若真是为他好,就该远远地离开他。不然有朝一日……”容景笑了笑,没有说下去。他握住对方削薄的肩,声气愈来愈柔,也愈来愈冷。“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那……博雅答应我的呢?”


博雅好像被定住了。只有如羽的眼睫在细细颤着,像是暴风雨中怎么挣扎也飞不起来的蝴蝶。


“《阴符天书》你也拿到了,难道还不相信我的诚意?”容景循循善诱苦口婆心。“我若真想对付他,今日……又为何要先来见你?”


“……陛下。”博雅慢慢直起身子,慢慢慢慢往后退去。四下里,原本在饮酒作乐的客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他只觉心头发冷。“你已经贵为天帝……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容景柔柔地笑了笑,轻描淡写:“我不喜欢别人用那种眼神看你。”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蒸腾的酒气在往上涌,火辣辣的。却并不暖。五脏六腑都被辣得揪作一团。他想吐。把它们全都吐出来。他快要站不住。


“我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你啊,博雅。”容景一步一步靠近他,极温柔地微笑着,仿佛哄小孩儿一般宠溺又无奈。“我爱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我不明白。你们每一个人……我都不明白。”博雅喃喃道。神情惘然如梦。“……你真的爱我么?”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这种问题了。但容景仍是好脾气地再次回答了他。“当然。”


博雅恍如未闻。良久,缓缓抬眸看向了他。


那双很熟悉的,无比纯净又无比天真的眼睛正看着他。他亦看着这双眼睛。然而从它们之中,他并看不到什么。譬如自己的身影。譬如喜,或者悲。只有雾。茫茫的雾,浓得化不开的雾。


他在看谁?容景想。小师弟大概是真的醉了。


“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博雅轻声道。那一字一语轻到不知是说给谁听。很快就消散了。




夜已深。酒楼灯火憧憧的大厅里,桌上趴的,地上躺的,全都是人。却安静得没有一丝活人气,十分诡异。


忽然,满堂死寂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轻细声响。人堆里,一个穿着道袍的身影艰难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前奔了几步,消失在了符阵的光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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