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柚柚

狗血十级爱好者,万年he党,博雅亲妈

瑶华慢(11)

(不好意思鸽了这么久…我也实在没想到回家三天才写了五百个字otz)



“我说……堂堂莳花馆,不会是想赖账吧?”折扇一下一下敲打着手心,晴明态似悠闲,语气却已明显的不耐起来。


他已经在这儿生生消磨了半炷香的工夫。一想起师父还在外头等着,这一点一滴缓慢流逝的时间,就越发的难熬起来。而再一想那卷早已失传多年的«西麓堂琴抄»,一肚子的火气亦不得不压了又压,勉勉强强维持着他翩翩君子温文有礼的做派。


这是一间华美又不失雅致的闺房。引他来此又推三阻四搪塞了半天的美妇人笑吟吟地道:“好事多磨。公子着什么急呢……如烟姑娘乃天都花魁,既公然许诺,就断然不会出尔反尔……”


“芳姑姑。”珠帘微动。随着一阵清幽的淡香,人未至,声先闻。而单只这极柔极媚的一声入耳,便教人骨头都要酥了。


“如烟姑娘。”妇人微敛一礼,随即微笑着悄然而退。


“劳烦公子久等。如烟原本以为,以世人眼光,当更看重那对价值连城的南珠。听闻公子弃之不顾,只要这卷琴抄,又不免担忧附庸风雅之辈焚琴煮鹤……如斯进退两难忐忑良久,实在羞赧……还望公子莫要怪罪。”帘后款款走出的女子言辞切切,软声细语如春风拂面,只怕再暴烈的雷霆在其面前亦只能化作绵绵细雨。她淡妆素衫,未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因为再华丽的装饰,都无法再为她增色一分。她整个人,仿佛就是“美”这个字的真实化身。


纤纤柔夷十分恭谨地托着薄薄一卷泛黄的书册。然而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谁的眼中还能看见别的?


……晴明能。不如说,他的视线从头到尾都黏在这卷书上。


“客气了。”嘴上说着客气,手上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地迅速接了过来。垂眼略略一翻,见确是如假包换的«西麓堂琴抄»,晴明的心情总算是舒畅了几分。“……多谢。”


“公、公子,”见人转身竟似要走,如烟措手不及。这人莫不是瞎的!居然对她的绝色容颜无动于衷!愤恨之下,一贯从容有度的言行都差点乱了方寸。“你,你这就……离去了么?”


暗道若不是你们磨磨蹭蹭不干不脆,我早就走了好么。“雕虫小技,不意得姑娘如此厚礼,惭愧。待我回去誊抄一遍,自当将原本奉还。”好歹是占了人家一个天大的便宜,晴明倒也没有过分卖乖。


“我学艺不精,«西麓堂琴抄»留在我手上亦是暴殄天物。”女子语声渐低,纤长浓密的睫无辜地忽扇着,双靥嫣红,一点情不自禁的羞态楚楚可人。“公子既这般钟情音律,正是它的可托之人……也可算是如烟的知音……”


“姑娘过谦了。”晴明扬一扬手中书卷,“我是拿来送人的。”


如烟愣了愣,极失落地垂下眼去。一点点哀婉与凄楚欲盖弥彰,更是我见犹怜。“公子相送的……莫不是个美人?”


晴明大发慈悲看了她一眼。“比你美。”


“你!”只当对方是在故意讽刺于她,一向自负容貌的女子顿时大怒,藕色裙裾轻旋如花绽放,尖尖十指骤张,似利爪破空袭来。


晴明闲庭信步般踏出一步。看似很慢,人影交错之间,却连一分衣角都未让其碰到。“想留客?我看不必了吧。”


如烟侧身站定,极优雅地抚了抚鬓发。举手投足间,方才的清纯小女儿情态已一丝不剩,只余纯然的魅惑,极致的妩媚,乱人心魄。“你这小狐狸也不知是族中谁家子弟,年纪不大,修为倒是不错……”


“我是真的很烦你们这些上来就攀亲戚的。”晴明一丝委婉也无。他自然一早就看出来对方是只狐妖。秉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他一向不太爱管妖族同类的事。尤其对于这些有可能的同宗同族血脉之亲,更是敬而远之。所谓血浓于水叶落归根的大道理,他不以为然。也压根就没有半点想要追本溯源认祖寻亲的念头。或者可以说,他内心深处巴不得自己这个孤儿孤得彻彻底底。最好祖宗八代都扯不出一个亲戚。


“小子,瞧你古古怪怪,气息都敛得这么干净……难不成是惯会假清高的涂山白狐一脉?”玉烟有意无意地出言试探。但事实上,这个小辈属于哪一族哪一支她并不是很关心。她关心的,是怎样才能将对方的魂珠据为己有。没错。尽管先前已暗中观察了半天,她仍十分谨慎地再度进行了确认。以自己天赋异禀的绝顶感知力,她隐约可以察觉到,这只堪堪千岁的小狐狸,其魂珠之精纯强大,实乃她平生罕见。虽说此事着实有点蹊跷,她亦不免犹疑,但小儿抱金过市,诱惑实在太大,冒险一试万分值得。既然巧取不成,那就豪夺!


“管你黑狐白狐,少来管我就是好狐……”


话到中途,娴静似姣花照水的女子动如脱兔,猝然暴起。


晴明叹了口气,闪转腾挪间犹有余裕吐槽:“我说大姐……你看不出来我赶时间吗?”折扇飒然一开,金芒乍现,杀意凛冽凋尽春芳。


这小混蛋居然比想象中还要棘手得多。如烟衣袂飘飘,被逼得不断后退,一口银牙咬得格格直响:难不成今日竟要白忙一场?


快快快,速战速决。晴明心下焦躁,出手更是分毫不留,尽是杀招。桌上的烛火被激得摇曳不定,将息未息。


如烟身形微滞,被锋利似刃的折扇边缘扫到,耳下霎时浮现一线细细血痕,云髻雾鬟一散而开。


迅疾如电几可开山裂石的掌风紧随其后,眼看着将将已至对方面门,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偃息。只余轻柔春风,徐徐拂过了她的长发。


要的就是这仅仅一瞬间的迟疑。如烟暗喜。得手了。


她娇怯怯地斜倚在桌旁,伸出指尖慢慢拭过颈侧血痕。微微的猩红凝于其上。如烟垂眼瞧了瞧,放在唇边轻轻吮了吮。一双妙目水光盈盈地望着他,极委屈地道:“你弄疼我了。”


好似被一个梦给魇住了。晴明一动不能动。那粉嫩的尖尖的舌,嫣红的肉感的唇,媚意横生含嗔带怨的绝艳凤眼,仿佛直接烙在了眼底,烫得他整个人都在沸腾。“师……”艰难又孱弱的气音还未出口便蒸发了干净。


对方款款走了过来。素手一抬,很随意地扯开了衣带。轻薄的春衫随着走动的动作一件件如水滑落。


强行一咬舌尖,晴明倏地闭上了眼睛。


如烟贴了上来。柔软的唇若即若离地拂过他唇角腮畔,附在耳边轻笑着吐气如兰。“为什么不看我?我不好看吗?”


假的,假的,假的……晴明咬着牙不住默念。一颗心跳得天塌地陷,仿若九天之上的天劫玄雷落成了急雨,十方世界尽皆沦为废墟残骸。他明知道是假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己!


掌下的这具身体分明已经情动,却僵硬得像石头一样,死撑着不肯顺她心意。看不出来啊,这小狐狸倒是纯情得很。如烟略感诧异地一扬眉,眼波流转,更是十二万分地放柔了身段。“梦想成真,夙愿得偿……你不开心吗?”


两人的衣衫凌乱扔了一地。涂着鲜艳豆蔻的白嫩指尖轻柔摩挲着坚实的小麦色胸膛,激起一片细小的寒栗。最终画着圈慢慢停顿在心口。“我想……”


忽然之间,极清越的笛声乍然而起。遥遥传来,却是一瞬间便穿透了重重迷障!



晴明猝然睁开了眼睛。金芒大盛之中,伴着低哑难辨的女子惨呼,整间闺房,连带着其上的碧瓦飞檐琉璃宝顶轰然垮塌。雕栏玉砌美轮美奂的莳花馆霎时成了缺了一角的残废丑八怪。


惊呼声四起中,白衣青年如一阵风般转眼便失了踪迹。




“晴明兄弟,那边出什么事了么?这么大的动静……貌似还有很重的妖气?……咦?你怎……”


不待迎面撞上的这人婆婆妈妈地说完,晴明麻利地一把将他推进了赶着去看热闹的人流。“有妖,还是大妖,天都百姓需要你,赶紧解危救难去吧……”


正义感多得无处安放的慈济观掌教二话不说,轻功一展,便如一只青灰色的鹞鹰疾冲而去了。



依旧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莳花馆此番横祸遭得突然,游人如织的灯会倒并未受太大影响。只是这红男绿女来来往往中,哪儿还找得到那人的身影?


“我师父呢?”再怎么看,视野里依然只有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他的反应已经不可谓不快,但很显然师父一刻都没有等他。生气了吧。一定是生了很大的气吧。晴明心乱如麻。师父看见了什么?他会不会以为……


见人失魂落魄的,泽兰笑嘻嘻地凑上前,故作惊讶地道:“他不是找你去了?你没碰见他?”


心知肚明这孔雀留下来只是想看自己的笑话,适才指不定还趴窗台听墙角了。但他现在满脑子嗡嗡嗡吵得头痛欲裂,实在是没有一丁点儿心情跟人打嘴仗。


不过,泽兰显然半分不觉扫兴,反而兴高采烈得很。甚而还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差没敲锣打鼓载歌载舞了。也不知道究竟高兴个什么劲儿。“我说,你小子可以啊,天都花魁都差点搞到了手……”他顺手帮忙拢了拢对方匆忙间胡乱掩上仍是乱糟糟的衣襟,笑得无比暧昧。“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小朋友……哎,要我说,博雅的反应也未免太大,若不是我眼疾手快赶紧拦着,他连箭都上弦了……虽说美人似乎是逢场作戏另有所图,但既然主动送上门,先吃为敬再论其他嘛……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晴明懒得再理他,十分干脆掉头就走。


“诶?这就回去啦?再等等呗……就不怕人家现在正在气头上罚你跪小黑屋啊?”


“跪就跪。”




月至中天,万籁俱寂。


灯火煌煌的殿中同样一片安静,只是气氛极其诡异。


小半个时辰了。这对师徒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隔着一方小小的案几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


这算不算变相的罚跪?晴明略微动了动发麻的脚,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很久了吧?师父的脚麻不麻?一念及此,他忍不住悄悄瞥了对方一眼。视线刚刚触及那人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的手,脑海中骤然忆起了不久前这双手对自己所做的事。在身体上四处游走的那柔软微凉的触感迅速复苏,他整个人顿时轰的一声差点没直接炸了开。


假的假的假的……晴明努力稳定心神。自己的隐秘心事,他其实很早之前就隐约有所察觉。可是,可是,可是……这个人,是师父啊。他不能去想,不敢去想。他怕稍一触碰,自己就会忍不住疯掉。而他深埋心底多年,最无耻最龌龊最不能见光的荒唐爱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摊开在了眼前。如同将这颗心血淋淋简单粗暴地剖了开。直白到不能再直白。一分一毫逃避自欺的余地也没有留给他。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我想要的其实不多。他想。只要能一直陪在师父身边……什么身份都可以的。师父希望我是什么,那我就是什么。或许……或许有朝一日,等师父发现我真的长大了……他会愿意给我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机会……


晴明鼓足勇气,再次抬起头来,去看对面那人。


博雅仍然端端正正地跪坐着。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眼睫微微低垂,目光闪闪飘忽不定,总之就是没有看他。


“怎么办怎么办是要先解释还是先道歉我先前是不是应该再委婉迂回一点晴明会不会怪我他很喜欢那个女妖吧不然怎么伤心成这个样子要不要先安慰一下但我不会安慰人好苦恼泽兰说青春期就是问题期不好好教导就会出问题但是该怎么教呢又没人教我我师父以前为什么那么轻松的样子感觉啥也没教我难道是我青春期太晚了他去世得早没赶上当师父真的好难啊我不想当师父了当初我就应该对晴明说我是你隔壁邻居……”


“砰”。晴明拍案而起。因为脚麻,还歪了一下。气势不免大打折扣。


但太过专心的某人还是被吓得微微一抖。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向了他。


想吐槽的点太多,但晴明决定先抓重点。“我什么时候喜欢那个女妖了!明明是她用幻术骗我,让我眼里的人变成……”晴明戛然而止。变成了心中所想之人。这怎么说得出口?师父要是追问是谁……又该怎么办?或者再直接一点……变成了你?……比起让师父打死,他还不如现在就去厨房把自己给炖了,还能给师父补补身子。


博雅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道:“晴明,你长大了,情窦初开,有什么、什么想法,都是很正常的事……今日情况特殊,我、我不是故意要干涉你的私……”


“你凭什么不干涉!”音量又飙高了几分。


博雅懵了一下,暗道青春期的叛逆小孩儿可真难伺候,想了又想,小心翼翼地道:“是我不好,平日里对你疏于关心了……你有什么心事,若是愿意跟我讲的话……”


“我都说了我跟那女妖,毫,无,瓜,葛!”晴明很没好气。逼视着对方的视线没坚持一会儿,到底还是不太自在地游移了开,装作是欣赏那人玄色交领的暗纹一般盯着看个没完。默了半晌,又从怀里摸出一卷书册,“啪”一声扔在桌上。“……给你的。”


“……«西麓堂琴抄»?”博雅很惊讶。总算想起来对方一开始是兴冲冲地去拿彩头的。“你去莳花馆,是为了这个?”


“不然你以为呢?”晴明很想翻白眼。好歹忍住了。«西麓堂琴抄»中有一阙«潇湘水云»,博雅曾惦记了很久。但他人间天上遍寻不得,前些时候才辗转打听到风月楼,从而追至如烟这里。所谓灯谜中彩,只是正好今日碰上这么个好由头。有或没有,他都是要去的。只是谁承想到呢,稀世珍品也太不好拿了,害得他差点失身又伤命,可以说代价惨重。


博雅极小心地将这卷琴抄抚平,却也并没有翻开看一看,只是郑重其事地以双手捂在胸前,轻声道:“晴明,我很高兴。”


他的确很高兴。微抿的唇角上,低垂的眉眼间,不经意溢出的一点点欢喜极纯粹,比春色更动人,亦更醉人。


晴明怔怔的。他大费周章不辞辛劳地寻求这卷琴抄,当然是为了让师父高兴。但对方的反应仍然让他始料未及,甚至莫名地心酸起来。不过一本琴抄而已。他想。总有一天,哪怕是十方世界,我都可以给你的。


“晴明,我刚刚有想过……泽兰说得对,静云台的确太冷清了。”博雅踌躇着慢慢道,“今天的事真的好危险……以后,泽兰说他可以带你去多认识认识三界的姑娘……我们静云台没有什么门户之见的,人类,神仙,妖魔,只要你喜欢……”


晴明听得额上青筋直跳,终于忍无可忍:“我喜欢?然后呢?娶她进门,还是下山自立?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他语气很冲。但博雅有点神思不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小小的冒犯。


按照自己之前打过许多遍的腹稿,接下来他应该说“只要你喜欢,怎么样都是可以的”。但不知为何,这句话艰涩得说不出口。如同方才不知所起的欢喜,心中亦漫起海潮一般,不知何来的怅然。一千年了,他从未有过像今天这么鲜明的认知。晴明长大了。晴明很快就会有自己的人生,和他无关的。晴明,总有一天会离开他的。这认知过于鲜明了,甚至近乎尖锐。尖锐到产生了隐隐的疼痛。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他想。


“……再说了,你都没成婚,干什么这么着急催我?”晴明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笨蛋总不会因为这个真的去成个婚吧?!他心下暗叫,忙不迭想要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不会成婚的。”博雅轻声道。并没有看他。“我答应了师父会守着静云台。我不会下山……也不会成婚的。”


虽然没明白这有什么因果关系,但晴明的第一反应是大大松了口气,随即飞快地接口:“那我也不要成婚。我也要守着静云台。”


“别胡闹……”


“怎么胡闹了。静云台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晴明理直气壮。默了默,他低声道,“师父,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就算你逐我出师门也不行。”


博雅沉默了很久。“我当然不会逐你出师门。你想留,自然可以留。若有一天,你想走了……”


“我不走。”迅速又果断。


但博雅自顾自说了下去。“到了那一天,我只希望你……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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