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柚柚

狗血十级爱好者,万年he党,博雅亲妈

当时明月在(16)

(吵架就吵架,冷战是不对的...严肃脸)



笛声宛转空灵,洗尽了月色。幽幽,悠悠,万壑风生,星河欲转千帆舞。


小石头正趴在凉亭畔太湖石下听得如痴如醉,冷不丁那笛声极突兀地停了。


“咦?”他满脸疑惑地刚探出来一个头,猝不及防就挨了一个大大的爆栗。


“又在这躲懒!”白衫红裙的娇俏少女满脸凶神恶煞,一手叉腰一手就要去拧他的耳朵。


“我哪有!”小石头委屈地抱着头缩着脖子。“大人又不要我伺候……”


少女默然半晌,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之下,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回廊深处。这么远的距离,又兼重重阻隔,自然是瞧不见那人身影的。


“蜜虫姐,你说……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偷眼瞟了半天,见对方没有发火的意思,小石头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这个问题着实困扰了他许久。你说是打入冷宫吧,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最高规格,不曾有过半分怠慢,太医署更是天天上门报到,极尽重视,各种珍稀药材流水介地往这儿送;你说是恩宠犹在吧,自家主子又的的确确被幽禁了,而且一个多月过去,陛下别说露一下面,连遣人问候一声都没有,仿佛已经将长乐宫忘得一干二净。真是君心难测啊,搞不懂。小石头只觉自己脑子都打结了。“我前几天爬到树上摘石榴的时候,还看到陛下了呢……就在咱们宫墙下,好像在听大人吹笛子。站了好半天,我还以为他要进来,结果还是走了……”


蜜虫怔了怔,随即没好气地一指戳向他脑门。“都说了,叫你别成天上蹿下跳……主上的心思,也是你一个小屁孩儿能胡乱揣测的?”


朝石榴树的方向望了望,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比起陛下,她更不明白自家主子。这一个多月以来,那人便是日复一日的安安静静。安静地坐在廊下,安静地赏花观鱼,安静地看书写字,安静地吹着笛子。安静得几乎要失掉存在感。虽然伤势渐好,可人反倒一日日清减了下去。因为他睡不好,吃得也很少。尽管当事人不以为意,只说是暑气太盛所致,但蜜虫急得要命,还私下向太医署求了不少宁神安眠的方子,却也并无半分起色。然后,他突然开始喝酒了。说是可以助眠。本来担心伤情恶化想要劝阻的蜜虫便也只得由着他去。以至于如今,那人几乎只能靠喝酒才能入睡。


究竟是为什么,非得如此自苦?蜜虫只觉鼻子一阵阵发酸。大人他,明明也是在意的,却为何……她又想起那日,陛下失魂落魄般孤单离去的背影。


是了。大人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为人替身这种事……蜜虫摇摇头,只能苦笑。自家陛下啊,最是深情不过。亦,最是无情不过。


“那蜜虫姐,陛下对瑾妃娘娘又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真的,就移情别恋啦?听说这两日还要百官应召合宫宴请,为她庆祝生辰来着……”小石头继续八卦。长乐宫虽然被禁足,但日常供给未断,所以也算不上完全与世隔绝。一些重大消息,还是能有所耳闻的。


蜜虫吓了一大跳,立刻凶巴巴地警告他。“这话咱们私底下说说便罢了,可千万别在大人跟前……”


“哎呀我的好姐姐,”小石头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咱们长乐宫的消息多落后啊,说不定眼下生日宴都办完又要欢度七夕佳节了……再说,这事儿又不是才传了一天两天,大人要知道也早就知道了……”


这下更愁人了好不好!蜜虫看傻子一样瞪他。




墨色的玉笛滚落在台阶下。素白的手紧紧按着太阳穴,少年佝偻着身子战栗着,咬牙强撑了好一会儿,一把抄起了身侧的酒坛。冰凉的酒液浸没了唇舌,涌向喉管。因为太急了,有不少从唇角淌了下来,将黑色的交领濡湿了一大片。


滚烫的酒意自腹中蒸腾而起。疼得仿佛要裂开的头颅亦熏然欲醉,一点一点,逐渐归于平静。许久,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少年长出了一口气。


他其实很少喝酒的。作为一个刺客,心定,手稳,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喝酒,乃至喝醉,本就是大忌。他亦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堕落到这个地步。但他也没有办法。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老毛病发作得愈加频繁,且难以忍受。


同时,他开始做梦。各种光怪陆离不着边际的梦。可能也不是梦。是存在过的小时候。只是他也无从分辨。毕竟,他模糊的记忆似乎就只有西夜亡国前后那几年。烽火连天山河沦陷,而后便是跟着大哥颠沛流离四处奔逃。但,梦里的小时候,好像很开心。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笑着的样子。还有,永远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呢?究竟是谁呢?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看清那个人的脸。而且,只要他试图去想,头痛就会猝然降临,痛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璃姐姐给的药和香料,搜宫时便已尽数被毁,现在的他,也只能靠酒来勉强麻痹自己。



或者,什么都不要想。就这样,看看月亮便好了。少年懒懒地靠在廊下,随手提起酒坛又喝了一口。


思绪不受控制地四散逃逸。怎么能不想呢?细长的,弯弯的新月。他想起那个人的眼睛。也是这样,总是噙着戏谑的笑意,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晴明……晴明……


很不可思议。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心就会很安静,很安定。他想起和他狼狈不堪的初见。想起和他并不算长的相处,点点滴滴。这样想着,苦与痛之中,便能尝到一点,淡淡的欢喜。尽管是他偷来的。


头有点晕。博雅慢慢垂下眼。池塘的水面上,也有一弯月亮。和天上的那个,别无二致。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虚假幻象罢了。


虚假的月亮底下,还有一个虚假的他。熟悉又陌生的脸。“你是谁?”博雅轻声问。得不到回答。


酒气上涌,眼前有些发花。他不禁伸手揉了揉。我大概是醉了。他想。不然,我怎么好像看见晴明了呢?


脚麻了。起身的刹那,博雅没留意一个踉跄。呀,我不会水……短短的念头还没转完,一双坚实的臂膀拥住了他。


“你饮酒了?”那人微微蹙起了眉,似乎,不太高兴?


“……一点点。”博雅呆呆地望着他。不会吧?我还没睡呢,怎么就开始做梦了?


瞥了眼歪倒在旁残酒洒了一地的空坛,晴明决定先不计较这些。见人眼神懵懵的,鼻音糯糯的,心下顿时软得不像话,语气又柔上了千百倍。“我们先进屋去好不好?还能走吗?”


“……哦。”博雅机械地应了一声,才一迈腿,登时又是一软。


晴明拦腰便将人抱了起来。不等对方反应,噔噔噔几步就进了屋,还上了床。


博雅似乎并没有注意这些。也没有注意自己正坐在对方腿上,双手还搂着对方的脖子。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人。良久,近乎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人的脸颊。嗯……凉凉的,软软的。他几乎要惊叹了。这个梦未免也太具体了吧?



“博雅,我好想你。”晴明痴痴望着这个始终在心上却难得在眼前的人。声音嘶哑,开口就哽了一下。“你终于……终于肯理我了吗?”


他从记事起就认识了博雅。煌煌近二十年,他和他之间,何曾冷战过这么长的时间?博雅固然脸皮薄爱生气,但也最是心软不过。就连导致两人分别经年的那次最严重的吵架,也不过三五日而已,却已然让他觉得一刻三秋般思念成灾。孰料还能有更煎熬折磨的时候。整整四十一天。岁月静好的浮华表象下,那些不曾止息的汹涌暗潮,那些无法示人的溃烂伤口,除了更深、更深地往心底掩埋,又能怎样呢?他惦念了许久的,博雅的生辰,西南前线邀功请赏的战报送抵天都的当日。他瞒着所有人去了长乐宫。堂堂一国之君,一身风露立于中庭,从黄昏等到夜深,那扇始终紧闭的门,依然没有为他开启。在博雅的心里,有许多东西,比自己重要,亦比他重要。他都明白的。怨恨吗?当然怨恨。他又不是圣人,如何能做到不嗔不怒无欲无求?他一步一步登上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力巅峰,一步一步逼迫自己强大逼迫东国强大,几乎是急功近利不择手段,一刻都不敢稍停。也不过,是为了让这种怨恨,对自己的深切怨恨,能够少一点,再少一点。



四目相对中,时间悄然流逝。


忽然,少年扑进了他怀里。雀跃的心跳透过仲夏单薄的衣衫,一下下叩击着相依相偎的另一颗心脏,共振声震耳欲聋。“晴明……真的是你……”充盈着无上满足感的轻声喟叹,比月色更优柔,比酒香更醉人。


晴明一呆,立刻紧紧回抱住了对方。力度大得手背上青筋历历毕露。心情激荡之下,声调都扭曲得古怪起来。“博雅,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博雅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生气?……我不生气……不,不对……是你在生气……”


晴明愣了愣,慎重地握着他肩膀将人扶正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细密如羽的睫毛很慢很慢地垂了下来。“你应该生气的。”


见人眼中水汽氤氲,颊上还泛着淡淡的胭脂色,晴明不禁暗骂一声自己真是开心得昏了头。博雅酒量本浅,这么一小坛下去怕不是都醉了个七八分,难怪眼下这般黏人得紧。想着,欢跃的心情冲淡了一些,爱怜之意倒是大起,语气中不自觉便带上了哄小孩儿一般的宠溺。“尽说傻话。你不生我的气我就该谢天谢地了,为什么我还要生气?”


少年的神色很静。语气也很静。静得甚至平白显出几分荒凉。“因为,我不是源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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